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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程讓,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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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程讓,過來。”……

這個晚上一切都很順利,不順利的是程讓。

淩晨兩點多人群慢慢散去的時候程讓一個人坐在吧臺前喝水,他今天雖然沒有在前面忙,可到底也沒閑著,加上心裏有事兒,多多少少有了些難得一見的疲憊。

樊舟在他的旁邊落座,想要拍他肩膀的手總是在最後一秒想到什麽而頓住收回。

“累了吧?”

程讓聞聲看過去,搖了搖頭:“還好。”

“這些天真的是辛苦你了,現在酒吧順利開業,我在這邊看幾天,你也給自己放個假,好好休息一下,別累著了,不然我沒辦法交代。”樊舟今天喝了不少,說話有些大舌頭,但神志還算清楚。

程讓還是搖頭:“不用。”

樊舟沒有再勸,讓服務生給自己拿了瓶水,仰頭喝了大半瓶,雙肘撐在吧臺上緩神。

程讓沈默了很長時間才像是下定決定了一樣地看向樊舟:

“舟哥,你認識周邊嗎?”

樊舟看過來,有些詫異地看著程讓:“今天跟老陸來的那個?認識啊,怎麽了?”

“他們關系好嗎?”

“誰?”樊舟有些遲鈍:“老陸和周邊啊?好啊,不好還能一起來啊,你這是什麽問題?”

“我今天看到……”程讓欲言又止,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他原本想讓樊舟給陸斯聞提個醒兒,可想想還是覺得不合適,這不是什麽好事兒,能少一個人知道也是好的:“沒事,隨便問問。”

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在一起,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關系很好,可沒有人知道周邊在沒人看見的地方抱著另一個人輕聲安慰,程讓不是把人故意往壞的地方去想,只是他無數次回想之前在樓道裏見到的畫面,無論如何也無法勸說自己那是對一個朋友或弟弟的擁抱。

他應不應該告訴陸斯聞?

猶猶豫豫的過了兩天,還沒做出決定,程讓就接到了賀莎的電話:

“小讓,還在北城嗎?”

賀莎知道程讓不願意和曾經的人或事有過多的牽扯,所以在和程讓交換到了聯系方式之後當真沒有過多的聯系,這還是第一次聯系。

賀莎的聲線有些緊繃,程讓有些擔心:

“我在。”

“外公要走了,他想再見你最後一面。”賀莎輕聲說:“可以嗎?”

賀莎不是在通知他去醫院,在賀明良即將離開的這一刻賀莎還是在征詢他的意見,她溫柔的語調似乎在告訴程讓,只要你不想,不願意,就可以不來。

程讓在電話這端沈默了幾秒:

“我現在過去。”

住院部,程讓走出電梯就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以至於他沒有再往前邁一步。

這些人有的小時候抱過自己,有的親過自己,有的帶自己瘋過玩過,但此時無一例外的,他們看著自己的目光都是防備,鄙夷的,甚至還帶著驚恐的。

十年了,程讓以為自己早已經不在乎了,就算在乎也能比當年要淡然許多,可是當這些目光同時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還是在發冷,後背也有冷汗在冒。

這麽多年過去了,原來他還是那個不敢面對的懦夫。

這一刻,他想逃,想轉身走掉。

他也是這麽做的,他承認自己還是沒有勇氣面對這一切,所以他退了,腳步往後退,卻撞上了一個人,身形不穩的時候那人輕輕地攔了一下他的腰。

程讓觸電一般地回頭看過去,卻看到了陸斯聞的臉。

不知道是不是程讓現在太緊張了,以至於他覺得陸斯聞此時看著自己的神色不似前幾次那麽冷漠了。

“陸斯聞……”程讓輕聲喊了句。

“嗯。”陸斯聞應他:“要去見外公嗎?我陪你進去。”

話音落下,程讓的手就被他握住了,繼而拉著他朝著病房走去,程讓看著自己被他抓著的手,看著他的背影,像是看到很多年前一般,那個時候他也是如現在一樣堅定地拉著自己走過看熱鬧和謾罵的人群。

現在的自己也和那個時候一樣,眼裏只有他牽著自己的手,其餘的什麽都看不見了。

病房門口,陸斯聞松開了他的手,程讓手裏一空,那不安的感覺便又回來了,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想去再拉住他,想讓他再牽住自己,卻在即將碰觸到的時候被一道聲音喚回了理智。

“小讓來了?”賀莎從病床邊走過來,看著他,視線又看向陸斯聞:“陸醫生。”

“小姨。”陸斯聞喚了聲。

賀莎點了點頭,對程讓說:“外公一直在等你,去看看吧。”

程讓沒立刻動,他看著陸斯聞,可陸斯聞卻沒再看他,像是剛才牽著走過的那段路只不過是程讓幻想出來的一般。

也的確像幻想出來的,之前的他對自己那麽冷漠,連話都不肯多說一句,又怎麽會在這裏牽自己的手?更何況他還有男朋友,陸斯聞是絕對不會在有另一半的情況下和其他人有這樣暧昧的肢體接觸。

可手心的溫度似乎還有餘留,程讓有些分不清。

“小讓……”賀明良在病床上嗓音沙啞地喊了他一聲,程讓便回了神,邁步走向病床邊。

上一次過來還是一個多月以前,賀明良已經瘦的近乎脫相了,或許是已經到了生命的最後階段,精神看起來要好許多,看著程讓的眼神也是有光的,他顫顫巍巍地對程讓伸出手,想要像小時候一樣牽住他。

程讓站在床邊自然看到了他的動作,他應該握住的,即便發生了當年的事情,可到底已經走到了生命的末端,這個人是給過自己疼愛和照顧的,只是握一下手,沒什麽的。

可他還是沒有動,他的手好像有自己的思想,始終沒有擡起來去握住那只枯瘦如柴的手。

賀莎走過來握住了賀明良的手:“爸,有什麽話就對小讓說吧,小讓聽著呢。”

賀明良臉上的落寞是遮掩不住的,可他最後還是笑了笑,對程讓說:“坐,陪外公坐會兒。”

程讓沒有拒絕,在賀莎把椅子放在他身後的時候,他輕聲道了謝,坐下了。

賀明良沒有立刻開口說什麽,賀莎卻明白他的意思,悄悄退了出去,陸斯聞還站在門口,見賀莎走過來,最後看了一眼坐在那裏的程讓,眼神是遮掩不住的擔心,可最後還是離開了病房。

“莎莎,你怎麽出來了?”賀家長子賀康看到賀莎出來急忙邁步走了過來:“你怎麽讓那個小畜生跟爸在一起待著呢,萬一他再攛掇著爸把所有的資產都留給他怎麽辦?”

賀莎還沒說什麽話,賀康就感覺到了有另一道存在感極強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臉上,他側臉看過去,看到了陸斯聞陰沈的臉:

“賀叔,程讓若是小畜生,那身為賀家人的你又算什麽?”

“你……”賀康怎麽都沒想到陸斯聞會對自己說出這麽一句話來,咬牙切齒地看著他:“就是你!當初要不是你,那兔崽子早就為自己做下的錯事付出代價了。”

“我做什麽了?”陸斯聞淡淡的看著他:“我只不過是把證據送到了法官的面前,無罪是法官判的,那些證據也不是假的。”

“證據?”賀康冷哼一聲:“要不是程林遇為了救這個兒子攔下一切,那些證據有用嗎?能讓他無罪嗎?要不是你這些年一直往老爺子面前跑,他能相信這個小子嗎?”

陸斯聞在這一刻突然明白了程讓為什麽非走不可,為什麽走了十年依然不想回來,因為沒有意義,沒有價值,沒有人相信他,所以沒有必要回來。

作為當年全程陪同程讓,參與了整件事情的陸斯聞,面對這些質疑他當然可以解釋,可以和每一個人據理力爭,可是他能說服的了賀康,又能說服的了張康李康嗎?

他們會相信程讓是無罪的嗎?

法官相信,法律相信,人心卻並不相信。

陸斯聞當年救了程讓,卻又沒有完全救回他。

他在這些人的眼裏,生不如死。

病房裏程讓還在沈默,賀明良的視線卻一秒也未曾離開他的臉,看著看著突然就紅了眼睛:

“我要去見你媽了,我沒臉,我怕她怪我,怪我當年沒能護住她,怪我當年把你趕走,這麽多年對你沒有任何照顧,讓你吃了這麽多的苦,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程讓坐在位置上看著窗外,放在腿上的手握得死死的。

那些過往他一個字也不想聽,可對於一個即將離世的老人,他說不出拒絕的話。

“外公當年傷了你的心,也毀了你一輩子,外公沒什麽能補償你的,那些財產是我唯一能給你的,我還是想留給你。“

“我不會要。”

賀明良似是累了,也似是不知道該如何勸說,他沈默了一會兒才又開了口:

“其餘的可以不要,你媽留下的那套房子就收了吧,自她走後一直閑置著,誰也沒去過。”

程讓不說話,無聲的抗拒,他不覺得人離開後一起生活過的地方,有什麽值得留戀的,再留戀也回不來,再留戀也改變不了什麽,更何況那套房子……是程讓噩夢的開始。

他不會讓自己回去那個地方。

“就當是為了讓我安心,讓我見到你媽媽的時候,能跟她說一句,小讓還是有家的。”

如果不是賀明良時間不多,如果不是這可能是他最後的話,程讓很想問問他,問他為什麽會覺得自己有勇氣再推開那扇門,回到那個家?他到底還記不記得那個家對自己意味著什麽。

可程讓還是沒有問出口,他看到了賀明良眼裏的期待,想到的都是他曾經對自己的好。

一個即將離世的老人,又何必和他較真。

“好。”程讓說:“我留下那套房子。”

賀明良笑了起來:“小讓乖,小讓乖……”

賀明良似乎了結了自己的心願,吊著的那口氣松了下來,能讓人清晰地感知到他的生命在進入倒計時,只是一瞬間,程讓就感覺到他老了很多,老到自己快要認不出來。

“去,去讓他們進來。”

程讓起身離開。

門外的氣氛並不太好,程讓也並未在意,他喊了聲小姨,讓他們進去,賀莎邁步走過來擔心地看著他:“還好嗎?”

程讓淡淡應了一聲。

“那就好,那小姨先進去,我們等會兒再說。”

賀莎進去了病房,賀康他們也進去了,喧鬧的走廊裏冷清了下來,程讓這才發現陸斯聞沒有離開,站在距離不遠處正看著自己。

一時之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誰也沒有向誰邁開腳步,直到病房裏傳來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聲,直到他們開始爭論賀青的房子不該留給程讓,直到那句‘殺人兇手’從病房裏傳出來。

陸斯聞就是這個時候對程讓伸出手的,語氣輕柔的喚他:

“程讓,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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